妖怪出租车

斯基姆是一名出租车司机。可谁钻进他那辆破车，都会自认倒霉：座位上的弹簧七倒八歪，有一根干脆赤裸裸地钻出来，坐在上面如坐针毡。这天，哲学家兼物理学家伯因坦博士和挚友麦克福教授大谈特谈他的“四维空间”理论后，出门正好赶上斯基姆的车。博士坐在车里，一心只想着他的“四维空间”理论，压根儿没注意到下面的坐垫，仍在兴致勃勃地发表卓识：“现实世界是由两种空间布局重叠而成的。我们不能光相信自己的肉眼瞥见的三维空间，与这个空间相重叠的另有一个四维空间。这个看不见的四维世界确实存在，我可以临时把它叫做透明空间……” “喂，先生，你去哪儿？”斯基姆转头望着博士。博士正在一个劲儿比画，仍没回过神来。穿过十字路口后，斯基姆刹住车。他从反光镜里发现，乘客不见了。 “好家伙，坐了车不付钱，抱头鼠窜！”斯基姆停下车，细细看了一遍后座。车门紧关着，从没打开过，他怎么溜走的？斯基姆当真检查后座，发现那边留下了几样东西：镀金怀表一只，银币、镍币、铜币共计87美元，折叠小刀一把，鞋带扣眼12只，金边眼镜一副，鞋带头4只。这些东西全部落在一块不太洁净的麂皮上。怪不得这位先生没发怨言，本来他把麂皮垫在身子下面，那些破弹簧扎不到他的。但是，斯基姆仍是弄不明白这位怪客是怎么脱离车子的。他将怀表和87美元塞进口袋，仍把麂皮铺在后座上，好让今后上车的乘客少骂他几声。第二天凌晨，斯基姆照样驾车出门兜揽交易。没多久，婶母思茜妈便站在人行道上向他招手。婶母乘车从不付钱，斯基姆虽然不情愿，可又冒犯不起她，只得乖乖地请她上车。 “婶婶，到了，您请……”但是当斯基姆转过脸去时，后座上竟又空无一人！天哪！这是怎么回事？斯基姆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寒气。他在后座上瞥见了一把镍币，共17美元，一枚有点磨损的成亲戒指，一个口红盒和几只发夹、别针。座位上仍旧铺着那位怪先生留下的麂皮，那上面完好无损。斯基姆忽然以为自己成了罪犯。他想立即报警，但又顿时想起，警员局里有个叫鲁登的家伙，心眼儿坏透了，好几回没事找自己的茬儿，现在奉上门去，说得明显吗？他撤销了报警的动机，照旧开车做交易。第三天的晚报上，登出了一条大字标题的新闻：鬼魅作祟，市内52人去处不明！隔一天的报纸上，在夺目的位置继续报道：据靠得住消息，失踪者都是乘坐出租车后不知去处的。只要查到那辆车和驾驶员，这个案子就水落石出了。报上登了这条消息，谁还敢坐出租车呢？这天，斯基姆没做成一笔交易。直到薄暮，才有人叫住他的车。一个胖乎乎的男性眯缝着一对小眼睛，仔细端详着斯基姆的车说：“到布希街拐角处。” 布希街拐角处停着一辆大型警车，另有一辆巡逻车。几个警员走过来，要斯基姆把车朝前开。斯基姆说：“不用啦，警官先生。客人就在这儿下车，我掉头回去。”话刚说完，旁边蹿出一个警员，喝道：“慢点，你别走！你说什么？客人在这儿下车？人呢？”正是那个跟他作对的鲁登警官。斯基姆回过头去，天哪！后座上又空无一人！麂皮上留下手表、钢笔、银币75美元。鲁登不由分说，跳上了他的车。 “到警员总部！”鲁登说，“我早就猜疑你了。有人瞥见思茜妈坐过你的车，可她失踪了。” “我可没干坏事。乘客都是自己失踪的，跟我没有一点关系。” 不管斯基姆怎么申辩，鲁登就是一声不吭。不一会儿，他也同以前的乘客一样不知去处，后座上留下一堆东西：证章、、警笛、…… 斯基姆心慌意乱，掉转车头就朝住处驶去。他一进门，警员便簇拥而入。很快，他们从衣橱里搜出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。 “我确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，我什么也没干过！”无论是在警员总部，仍是在法庭上，斯基姆都一口咬定。法庭要作出判决，也以为证据不足。虽然有物证，但还必需有人证。但是，却没有人出来作证。直到一天，鲁登警官忽然呈现，法庭才决定开庭重审。鲁登作证说：“事件一发生，我就猜疑斯基姆。我与一名侦探磋商好，让他乘上斯基姆的车，把他引到布希街来。等斯基姆驾车来到布希街拐角时，果真不出我所料，那侦探早已被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了。我跳上车，坐在后座上，把手按在枪柄上，目不斜视地盯着这小子，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。想不到就在这时，不知怎么回事，一刹那间，我被抛到了马路上！我想，那座位下面肯定有陷阱。我立即从地上爬起来，朝背面开来的警车使劲挥手。但是，那警车理都不理我，‘刷’地一下，从我身边开了过去。直到这时我才明白，我成了一个看不见的人，一个透明人。” 一个多么古怪而又难以想象的故事！在场的人全都听得傻了眼。 “你仔细想想，斯基姆没有给你灌过什么药吗？”查看官问。 “没有，查看官先生。我以警官的身份确定，他既没有给我吃过药，也没有让我吸过气体。” 法官命令对斯基姆的破车进行彻底检查。警员把车拆得稀巴烂，也没发现丝毫特别之处，更没发现什么陷阱。警员署长骂道：“鲁登这家伙看来脑筋出漏洞了，不能再当警员了！” 亏得第二个证人及时呈现，否则，鲁登真当不成警员了。这个证人就是与鲁登搭档的那个侦探。侦探在法庭上作证说：“当我清醒过来时，觉察自己已滚落在马路上。我定神一看，离布希街不远，于是爬起来就追车子。这时，鲁登已抓住斯基姆。鲁登仿佛看不见我，也听不到我的声音。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、脚和身体都不知哪儿去了。实际上，我已成了个透明人。” 法官只得公布休庭。他以为无法审理下去了。好在那些失踪者都陆陆续续地呈现了。他们说的情形，与鲁登及那个侦探说的完全一样。最后，法院和警方只得相信，证人的证词是靠得住的。但究竟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形，还是个无法解开的谜。事实上，另有一个人始终没向警方汇报他的不平常经历。这个人即是伯因坦博士。博士终身未娶，喜欢独来独往，失踪了好几天，没有一个人知道。引起这么大一场，博士相当自得。他又去造访麦克福教授。 “这些天你在哪里？我一据说妖怪出租车事件，就想到了你，可就是找不到你。难道你也被妖怪出租车拐跑了？” 伯因坦博士说：“事件的全部机密都在汽车后座的那张麂皮上。” “麂皮？报上基本没说有一张麂皮！” “这只说明他们没有注意到这张麂皮。在这个世界上，人所能瞥见的一切物体，从基本上说，都由原子组成。原子又由电子、中子和原子核组成。就像地球和火星等星球在做自转运动的同时，又环绕太阳做公转运动，电子环抱原子核旋转，电子与原子核之间有很大很大的空地，原子与原子之间又都有空地。好久以来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：既然原子中布满空地，那么一种物体与另一种物体相遇时，会不会彼此穿透，又不改变两者的形状？” “这的确是个新鲜的课题。” “于是，我找来一张麂皮，用一种非凡的方法对它进行处置，使它带电，并有了磁性。”伯因坦博士又说，“我做过很多次尝试。我把帽子和钱包放在麂皮上，过了一会儿，帽子和钱包都不见了，只留下金属搭扣和钱包里的硬币。金属看来难以穿过，那么帽子和钱包都去哪儿了呢？直到最近，我才找到谜底：帽子和钱包跑到四维世界去了，所以我们的肉眼看不到。当然，你没亲自到过那个世界，就不会相信有这种事。” 伯因坦博士说完，就脱离教授家，从此失踪了。他在进行第二次尝试时，不知出了什么差池，再也没有呈现。也许，他永远留在四维世界里了。